概要: 做學問,當有“孤往精神”。學術貴在專一,曰用心專一,曰用情專一。韋伯說,19世紀以來,一切知識上的進步都是由專業人士推動的。我的補充是,那些對知識積累有所貢獻的專家,多具有執著的追求和獻身科學的精神。
用心專一,用情專一
做學問,當有“孤往精神”。學術貴在專一,曰用心專一,曰用情專一。韋伯說,19世紀以來,一切知識上的進步都是由專業人士推動的。我的補充是,那些對知識積累有所貢獻的專家,多具有執著的追求和獻身科學的精神。他們不是把學術當做單純的謀生手段,而是賦予學術以一種與生命同價的內在的神圣性,如黃侃說:“學問文章,當以四海為量,以千載為心,以高明遠大為貴”;如熊十力說:“做學問,要像戰場上拼殺一樣,要義無反顧。”陳寅恪就是這樣的典范,用余英時的話說,他“對中國文化是那樣的一往情深,他的生命已完全托付給了它,一切著述也都是為了闡發它的最深刻的涵義。怎樣談陳寅恪呢?我們只需反復不斷地說:文化、文化、文化?!?/P>
一個好的學者,應心中有事,意中有人,眼中有淚。心中有事,即應深知人生責任所在,如王船山自題其座右銘曰:“吾生有事”;意中有人,即服膺在本專業登峰造極的人物,如楊時“程門立雪”,如齊白石“愿為青藤門下走狗”;眼中有淚,即魂牽夢繞,喜怒哀樂,惟在名山事業,如艾青詩云:“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,因為我對這土地愛的深沉。”
若為了給學術派上學術之外的用場,使學術失真變味,蛻化為追逐名利的工具、討價還價的砝碼,投機鉆營的手段,甚至如邱成桐說,“把學術搞成了權術”;若為應付考核,晉升職稱,撈取經費,甚至加官晉爵,以及為申請重點學科,建設教學基地,進“211”……無不背離了學術的宗旨。在這種情形下取得的所謂的學術成果,難免粗鄙平庸、東拼西湊甚至抄襲剽竊;學人滿面乞兒相,安能具備學術應有的“一切依自不依他,高視闊步,而游乎廣天博地之間”的風骨和氣象?
領域專一,始終如一
明代學者吳夢祥主張,做學問須專心致志,痛下工夫,庶可立些根本;或作或輟,一曝十寒,則雖讀書百年,也不見得成器。學術貴在專一,曰領域專一,抱元守一;曰持之以恒,始終如一。術業有專攻,“少則得,多則惑”;人生苦短,心無二用,須“一門深入,長期熏修”。民諺曰:干一行,愛一行;熟能生巧,水滴石穿。做學問,打拼的是腦力,須耿耿于懷、念念不忘。一個人,畢生向學,專注,堅持,幾十年如一日,咬住青山不放松,建立并不斷鞏固自己專業領域的根據地,自然能夠在本專業掌握話語權,取得他人無法取代和難以超越的成就,在學術史上,占據一席之地。
不專心致志的學術是偽劣學術。古人云,“黃鐘毀棄,瓦釜齊鳴”,“假作真時真亦假”,目前學術界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,確也觸目驚心,一如高巖所說:“眾多從本質上既沒有做學問的素質,更沒有面壁十年、承受寂寞、將知識體系一點點向終極真理推進的偽學者充斥在中國的學術圈?!痹谂撟骷?、欺世盜名、投機鉆營天下滔滔者皆是的景象下,仍堅持學術操守,不慕浮名而務潛修,不慕虛榮而甘枯淡—“甘受世間冷落寂寞而沛然自足”,誓將學術進行到底的學者,已屬鳳毛麟角,也尤其難能可貴。
恪守學者本分,捍衛學術尊嚴
沈從文在西南聯大上課,談徐志摩、梁思成、林徽因和金岳霖,說這些人有共同特點,一是都對工作、對學問熱愛到癡迷的程度,二是為人天真的像孩子,無機心、少俗慮。朱寨說,“文革”期間,俞平伯“即使個人處于生死攸關的逆境,他對知識的崇敬追求之心也絲毫未懈”。丁肇中四十歲獲諾貝爾物理學獎。他對自己成功秘訣的概括是:“與物理無關的事情我從來不參與?!睂W術貴在專一,曰恪守學者本分,固守學術邊界,捍衛和提升學術應有的地位和尊嚴。
在古代中國,社會分工水平低,官學不分,所謂“學而優則仕”,學者與官員幾乎就是一碼事,都屬于“勞心”與“治人”一族。在現代西方,社會分工細致,社會多元,按照韋伯的說法,社會成員分別在三個相互之間相對獨立的領域各行其是、各得其所:政客貪權,謀求官場中的地位;商人愛錢,競爭市場中的地位;學者圖名,提高社會中的地位。學術界系因獨立自主,方得以獨成一系。
但在當下,社會尚在一元和多元之間,產官學之間的界限有欠明晰,學界像官場,又像市場,學者則方寸紊亂,“渭水釣利,桐江釣名”,有機心、多俗慮;專家之意不在學,而在乎官商之間;富貴之樂,得之心而寓之學。成功的學者似乎應該“左手生意,右手學術”;更有學者沾沾自喜,聲稱他能夠游刃有余地使用四套話語系統應對我們生存著的世界:學術的、官場的、商場的和江湖的。
殊不知學界的陣地一旦失守,就難以追求自己的獨特價值和意義認定,其結果,必然淪為權力和金錢的俘虜、卑躬屈膝,再難以對這個世界表達獨特見解,也難以拿出具有獨創性的成果,學術應有的驕傲與尊嚴也將隨之喪失殆盡。
滄海橫流,方顯英雄本色。令人欣慰的是,當下,依舊有這樣的學者,他們定力十足,不媚權,不媚錢,不媚俗,不幫忙,也不幫閑,在滾滾紅塵中特立獨行,“雖千萬人吾往矣”,毅然決然地擺脫魯迅所說的“三重奴隸”困境。他們,才是真的學者,是中華民族振興的希望所在。
上一篇: 外貿大集為啥這么火
下一篇: 金融危機是破“霸王行規”契機